大熊猫“四调”闲作七篇
媒体:中国绿色时报 作者:内详专业号:朱峰
2015/4/24 16:25:59
(一)猫 调 ——全国第四次大熊猫调查有感 幸得为猫调,欣喜入山岭。 国宝栖息地,景色胜瑶宫。 新雨修篁翠,暖风山客红①。 鹿鸣引仙鹤,豆杉缀古藤。 谷幽断信号,林茂遮苍穹。 峰回观生境,地软觅兽踪。 鸟呖分雉雀,笋残辨鼠熊②。 深涧独木过,陡崖壁虎行③。 湿身且莫顾,安得表格生。 登顶豪情壮,临风诗意浓。 袖揽九天月,脚踩万壑松。 莫言蜀道难,我辈勇攀登。 注: ①“山客”:踯躅的雅称,即杜鹃花,也称映山红。 ②“鸟呖分雉雀,笋残辨鼠熊。”意思是:听到鸟的鸣叫,就要区分它们的种类;看到被取食过的竹笋,就要辨别是竹鼠还是熊猫所为。 ③“独木过”:指搭建独木桥通过。“壁虎行”:指像壁虎一样爬行。 (二)陇南名胜(古风) 话说陇南天地新,山奇水秀洞空灵。 官鹅净土起飞瀑,万象仙洞离世尘。 三滩依天连碧草,两当扼蜀起云屏。 洋汤浩渺天接水,鸡峰巍峨箫引凤。 秦祖西陲起霸业,李公西峡显汉风。 邓艾毡聚英雄气,吴军盔饮民族魂。 红军喜息哈达铺,诗圣醉卧青泥岭。 好山好水好天地,不游陇南憾三生。 (三)五律 山中湖泊 青山凝秀色,碧水四时新。 野鹤带云起,苍松托月临。 清风涤秽念,晓露洗征尘。 心静如湖水,悠悠无乱痕。 (四)夜宿山寺 青山四野卧,入道问禅宗。 鸟鸣惊花落,竹动钓月升。 林外车自喧,殿前火独明。 轻烟乱飘絮,劲风卷浮云。 临蕉听细雨,经夜洗轻尘。 (五)遗忘的桃园 ——记文县尖山自然保护区 这是一片奇花异草的王国、这是一个珍禽异兽的乐园、这是一块残存的净土、这是一片遗忘的桃园。 四时迥异的激情在肆意绽放,千年亘古的传奇在依旧盛开。 大熊猫在凄厉的冰川后,依然演绎着生命的顽强,火烧关①在壮美的夕阳下默默注视着历史的变迁。 走进尖山,就是走进了真正的大自然,在这里,你会忘了世俗的烦恼,你会为原始质朴的生活而惊奇感叹,你会在自然清新的气息里心旷神怡。 劳累了,暂离喧嚣的都市,踏上石板古街,走过木屋廊桥,在淡淡的花香里徜徉,让柔情的风抚摸您疲惫的身躯,让清纯的晨露洗涤您迷茫的灵魂。 苦闷时,蹚过石上清泉,站在明月高岗,敞开心扉,随松涛瀑吼尽情宣泄,与鸣虫啼鸟互诉衷肠。 开心处,拥妻携子,呼朋唤友,醉卧花前月下,忘情天地无形。 这,就是大自然带来的惬意,这,就是尖山这片土地的神奇。 犁天的卓笔②,描绘盛世的彩凤, 动地的瀑布,奏响时代的新篇。 注: ①火烧关:在尖山保护区西面,距文县县城八公里;为古代关隘,曾是古代文县县城的北大门。关隘两边崖壁高耸,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要;今仍留有宋元时期建筑和战火的痕迹。 ②卓笔:尖山保护区内有一孤峰,高近千米,四面绝壁如削,长满苍松翠柏,酷似一支巨大的毛笔直插云霄;传说曾有凤來仪,故以“尖山卓笔风来鸣”的美誉列入“文县八景”。 (六)惊心动魄窄窄沟 终于等到天晴了。 半夜里,我披着寒气起来察看天气,见几块零零星星的薄云间露出了久违的星空,我的心情骤然开朗。我轻轻唤醒了睡梦里的主人,要他们早点起来做饭并联系向导,趁今天天气放晴,我们将要每个队员各带一个向导跑条样线,把这几天来因连续降雨落下的任务赶一赶。 六点钟,大家都陆续起床了,队员们个个扎好了绑腿,精神抖擞。迅速吃完早饭,收拾妥当后,我们便各自跟着向导出发了。 我和向导王永新大哥向着窄窄沟欣欣进发。这条样线是从沟口的左侧爬坡,快上大梁后绕到右边的山沟向下返回,估计总路程在十公里左右。林间是没有道路的,我们只能寻着以前采药人走过的痕迹和兽径前进,再加上连日降雨,陡峭的山岭越发难走。我拄着木棍,拽着藤条和树枝奋力攀登,不时还瞅瞅两边,寻找些有价值的信息。 趁着在一个生璄点观测填表的间隙,我们小憩一下。向导边掏东西边说:“王站长,看不出你们这些城里来的工作干部还行啊!爬起山来不比我们差啊!”只见他脸上不知是露水还是汗水,正被树隙间投下的晨光照得闪闪发亮。他递给我一个矿泉水瓶:“来,喝一口,解解乏。”我疑惑的问:“是水吗?”他微笑着说:“是酒,我们山里人出门是不用带水的;这玩意能提神、能解乏。”我掏出自己的水壶美美地喝了一气,笑道:“还是这东西管用。唉,王大哥,你说怪不该,我以前爬山根本不行,走不了几步就气喘吁吁的,喝点凉水也咳嗽;自从参加大熊猫调查后,我身体逐渐强壮了许多,现在爬山也不再害怕了,喝着这山泉水也没啥问题了。”向导以师长的口吻说:“这就是你们城里人说的——生命在于运动啊。”他又喝了一口酒,然后迅速收起酒瓶,站起来说:“走吧,我们还得加油啊,后面的路才难走呢!” 海拔上升到1820米后开始出现了箭竹;起初是散生的,东一丛,西一簇地零星分布在针阔混交林中;随着海拔不断升高,竹子的盖度和高度也越来越大。向导抢先走在前面,为我扒开密密麻麻的竹林,并不停地摇打着竹子上的露水。然而,走在后边的我依然成了“诗(湿)人”;当然,此刻的我全然没有“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的雅致,也顾不得“竹喧归浣女”的遐想,只是边走边拭去眉头的水珠,警觉地察看着四周,不时还得从背包深处的塑料袋里掏出相机,记录下竹种的变化和其它信息,照完后依旧套上两层塑料袋,方才装进背包。 我为自己这个复杂的举措而自豪:就在四天前跑放马山时,刚爬到山顶就突然下起了大雨,我连忙用一直随身准备的塑料袋套上相机后放进背包,同行的安科长和马小强,只能把相机贴身藏起,等回到驻地时,他们的人和相机都彻底“失(湿)身”了。 在太阳偏西时,我们终于一步三滑地走出了竹林,来到了沟边。我俩脱下胶鞋,就着溪水冲去了鞋里和脚上的泥巴,——这样会好走些,不致于鞋底老往脚背跑。来不及过多休息,我们便顺着铺满霜叶的河谷开始往下走;时而蹚过石上清泉,时而绕过怪石瀑布。枝头的鸟儿用它清脆婉转的歌声欢迎着不速之客。 正当我不停地按着快门,记录这“深藏幽谷人未识”的仙境时,急听得向导喊我:“快来看,这里有情况!”我连忙赶上向导,只见两块棱起的石头上粘着被蹭下的动物毛发,下边不远处也断断续续地留着痕迹。我捡起毛发仔细看了看,好像是斑羚或毛冠鹿的。我们顺着痕迹往前察看,只见它是顺着河谷一直向下去的,沿途突起的石头棱角上不断留有蹭落的皮毛。我凝惑地说:“这是谁杀死了动物并把它拖走了吧?” “是不是人干的?”向导抢过我的话题愤愤地说:“隔壁的二牛子下过套子,肯定是哪坏怂干的;痕迹还是新的,我们快追,说不准能追上他呢。” 我们沿着河谷高一脚低一脚地向下追赶。山谷越来越窄,光线越来越暗,两边的山崖显得越发突兀。 顺着痕迹,我们追到了河床边的一个灌木丛下。眼前的一幕,让人心惊肉跳:很多血淋淋的骨骸散落了一地,连粗大的腿骨都被什么咬得断断续续、七零八落,旁边的落叶堆里还有大型动物刚刚卧过的痕迹,旁边是一堆堆新鲜的粪便。 “啊!是黑熊干的”我惊喜道。 “别照了,快走。”向导惊恐地扯了一把正在拍照的我说:“老熊可能就在附近,它要是回来护食,我们就全完了,山根村的秋生子就是叫老熊活活抓死的。”说着就挥着镰刀在前面开路了。我匆匆收好相机紧握着木棒尾随其后。 山谷成了一线天,宽仅几米;两边崖壁高耸、古木参天、阴森可怖。我们像逃兵似的在溪边的乱石堆里向下逃窜,生怕在这等绝地与猛兽狭路相逢,又怕惊动崖上的动物踩落石头。 突然,前面一道五六米高的瀑布挡住了去路,两边的崖壁十分光滑,像似被山洪切出的大水槽,我们根本无法绕过去。向导从身后的沟边找来一根长长的枯树干,把它顺着水小的一边放了下去,搭成了“独木梯”。他顾不得飞溅的水花,先要试着下去,刚刚爬上树干,就听得“咔嚓”一声:树干折了,人掉进了下边的水潭,我的心也好似跟着掉了下去,扑腾扑腾跳个不停。 有惊无险啊!他很快站了起来,水刚刚没过大腿。 他边揉屁股边举起大半截树干,用它顶着我的脚心,我小心翼翼地扶着光溜溜的崖壁慢慢地滑了下来。 如此跌跌撞撞数次,我们总算来到了稍开阔些的河滩。我边喘着粗气边望着身后的“一线天”说:“天啊!难怪叫‘窄窄沟’!” 我俩爬上河滩间那块最大的方形石头后,急忙放下背包查看:还好,东西都在! 我举着GPS等了半天才闪出几个信号,“哎呀,这一口气海拔下降了近七百米啊!”我无奈地补填着表格;打开相机看了看,又拍下了身后的峡谷。 天快黑时,各组都陆续回到了驻地;大家说说笑笑,全然不知疲倦。 吃过晚饭,分配好第二天的任务,我便早早地睡了,以便养足精神,准备明天再拿下“老虎岭”的那条样线。 (七)把笑容留住 这几天我们吃住都在高燕家。 高燕的爷爷奶奶都快八十了。爷爷奶奶和孩子们吃不到一起,独自在耳房里做饭。 我们每天调查归来,爷爷奶奶总是热情的嘘寒问暖;每次吃饭时,奶奶也总是从古老的橱柜里挑出一个新一点的盘子,洗了又洗,盛上她们刚煮熟的饭菜或土豆端给我们吃;高燕也常把她们家的饭菜端给爷爷奶奶,可爷爷奶奶总是说:“让城里来的娃们先吃,我们这里条件差,但要吃饱;再说,现在的干部,谁受得了这个罪啊!” 她们还说:“你们是搞大熊猫调查、保护动物的,这是行善积德啊,老天爷会保佑你们多子多孙的。” 我笑了,她们也笑了。 在和爷爷奶奶的闲谈中得知:她们这一辈子就生了高燕她妈一个孩子,高燕她爸是她们铁炉沟本地人,是“上门”到她们家的;高燕就姊妹俩,她哥哥去年读完初中就去广东打工了,她们很想念他,也时常梦到他;她们十几年没去过县城了,也几乎没照过相。 正好今天下雨,我们上不了山,大家都在整理内业。我让爷爷奶奶收拾一下,要给她俩合个影。她俩高兴的不得了,说这老油灯似的年纪,说不准哪天就没了,是该给孩子们留个念想了! 她俩到里屋翻箱倒柜地收拾了大半天才笑盈盈地走出来:都穿着深蓝色的大襟衣服、崭新的布鞋,奶奶的鞋上还绣着花呢。 我让她俩紧挨着,背对堂屋正门坐定。相机的取景框里,老人们的脸上充满了幸福的微笑。我飞快地按下快门连拍。 回到县城,我及时冲洗了一张十二寸的照片,托人带去了山里。 第二年开春,我又去铁炉沟搞监测时,却只见到了高燕她爷爷,老人家还是那样热情,只是少了些许爽朗的笑声。 那张堆满微笑的照片,已被装上了黑色的相框,默默地摆放在堂屋的大柜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