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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甘肃人，“河西走廊”是一张妇孺皆知的独特名片，它也叫“甘肃走廊”，百度上这么描述：“‘河西走廊’东起乌鞘岭，西至玉门关，南北介于南山（祁连山和阿尔金山）和北山（马鬃山、合黎山和龙首山）之间，长约900公里，宽数公里至近百公里不等，为西北—东南走向的狭长平地，形如走廊，又因位于黄河以西，故称‘河西走廊’；地域上包括甘肃省的武威、张掖 、酒泉 、嘉峪关四市，同时它也是‘丝绸之路’的一部分，是中国东部通往新疆的咽喉要道，故为西北边防重地。” 2014年4月21日，因甘肃省林业专项资金检查，我们检查组三人一早从兰州出发，驱车数千公里直奔酒泉市阿克塞哈萨克族自治县。阿克塞是甘肃也是河西走廊最西北的边陲小县，也是甘肃省唯一一个以哈萨克族为主体民族的少数民族自治县，因这里石棉等矿产资源十分丰富，便有了“百里黄金地，塞外聚宝盆”的美誉。然而，你也许不知为何全县偌大的3.1万平方公里疆域，却只养育了不到一万人口的阿克塞儿女？一路历历在目的“大漠万里无城郭，戈壁千里苦晴天”也许是最好的诠释吧。 我已是第四次亲密接触这莽莽戈壁和漫漫大漠了，每一次穿行其间都是一种灵魂抽离身体的痛：刚刚还是静躺在国道两旁浩瀚无垠的乖巧戈壁，瞬间就会狂风乱作，呼啸而过的飞沙走石，把一种天昏地暗演绎成赤裸裸的地狱狂欢；沙尘暴在势不可挡的攻城略地之后，偶得的梭梭和麻黄草，紧紧地、深深地、如饥似渴地把根扎进粗砂砾石里，仿佛刚出生就被遗弃荒漠中的呱呱幼婴，顽强地、本能地想抓着救命的稻草。这里存活下来的一切植物都是矮矮的、细细的、蓬头垢面的黄，它们没了生命中向往的水嫩和葱绿，岁月只用无情的刻刀雕饰着、存续着这里的纤纤生灵。车，依旧在这茫茫戈壁和大漠孤烟之中疲惫穿行，悄无声息的我们用眼睛复制着车窗外单调且荒凉的画面……不知过了有多久，突然被前方的一片绿洲所震撼，我们一行三人几乎异口同声惊呼“胡杨林！”是的，河西走廊真正蔚为壮观、令人沉醉的当属这美丽浩瀚的胡杨林了，再看看车窗外飞速向后划过的路标，我们知道已经到达酒泉市金塔县了。快接近胡杨林的时候，车也不由自主的放缓了脚步，这浑然天成、遗世独立的胡杨林，在每个春天用最华美清秀的枝叶给荒蛮贫瘠的戈壁以浩然的静美；而秋天的她又幻化成上帝金、绝世金，幻化成布达拉宫养眼的圣洁与辉煌。每每秋风吹过，一望无际的便是翩翩起舞的金色翅膀和蝶舞阳关，给这里的大漠之秋以生命的暖色和缤纷。但我最敬慕的还是她的“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烂”的铁汉柔情。然而，听这里的护林员讲：由于遭受乱砍滥伐和毁林开荒的严重破坏，如今的胡杨林已经大不如从前多了；还有就是不少地段因为地下水位的下降导致环境恶化，胡杨林开始了明显的衰退或死亡，如果听之任之，甘肃省的胡杨林必将遭遇灭绝之痛。 听到这里，我悲泣的心灵“轰”的一声似被一只无形的巨手击倒，在大漠秃鹫下败得肝脑涂地，谁来拯救这千年之爱、千年之痛、千年之殇呢？是你！是我！！是社会！！！ 驱车近一天的时间，我们终于到了这个四周环沙，人迹罕至的哈萨克族小县城。宾馆的卫生间放着一个精致醒目的小牌（上面画着一片浸着晶莹水珠的肥厚绿叶），上面写道：“当地球上只剩下最后一滴水时，那就是人类的眼泪”，我的心不由得一颤。听宾馆的服务生讲，这里从去年年末至今没有下过一片雪和一滴雨，一直以来水在每一个哈萨克儿女心里都是生命之甘泉。对于这个年均降雨量不足100毫米的小县，这里的人们却以一种百折不挠的精神和勇气存活了下来，他们舍小家顾大家，开始了刮骨疗伤般的禁牧还林还草；他们视自己的家乡为大漠上的诺亚方舟，承载着的都是生生不息的追求和满满的梦想。这里的造林种草是异常艰辛的，就拿种植黄蒿草本植物来说，由于沙漠地区干旱少雨，他们冬季的时候提前得把黄蒿和沙子以一比三的比例搅拌好、保存好，然后大家就开始期盼冬天的第一场大雪，当等来大雪纷飞的寒冷时刻，欣喜的全村老少就会不约而同地匆忙上路（有的甚至驱车数百公里），到茫茫戈壁和荒漠上去播种希望。他们脸蛋冻得通红，手脚磨出血泡，但这些大漠的精灵，春天的使者，战天且斗地，和着飞舞的雪花把带沙的种子洒下去，洒下去……于是，这些黄蒿就在雪和沙的厚厚棉被下孕育春天了。 有时候我想，在这样一片大漠孤烟的甘肃边陲，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奇迹和奉献了，而永不服输、乐观向上的哈萨克民族却用一种独特的风骨和柔情演绎着生命的精彩与完美。如今的阿克塞，脆弱的生态在这个民族的坚持和执着下已开始了慢慢修复，致敬！美丽的哈萨克儿女！ 在这个小县城，最最让我揪心最最让我牵挂的当属这些泪眼含沙的幼小野骆驼了。在安南坝野骆驼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工作人员的陪同下，我有幸去看了受伤后被该局收养的三只幼小野骆驼。当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打开栅栏，当我谨小慎微刚要接近它们生活区时，较小的两只野骆驼突然惊恐地拔地而起（可能是因为当初的创伤长成了它们胸口永远的痛吧？也或再也没了母亲或同伴悉心呵护？），两只大大的、不再有光泽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仿佛是复仇之剑对我穿膛而过。我瞬间止住了脚步，很友好、很轻声地自语道：“小朋友，我是来看你的，伤害你的人不是我哦，我爱你！”过了良久，感觉野骆驼朝着我的方向欲行又止。我于是蹑手蹑脚、诚恐诚惶地走向这受伤的幼小生命，就在还有半米间距时我试探着摸了摸它的脖子，感觉它没有攻击我的意思，于是我又大胆地走到跟前，开始轻抚它的头、它的耳朵甚至眼睛，野骆驼神奇地伸出舌头开始舔我的手、舔我的脸，然后不停地将头往我的怀里钻。另一只小野骆驼也不甘示弱地在我背后拱来拱去，好像是失宠了似的。看着这两双幼小无助的眼眸，我情不自禁地紧紧抱着野骆驼的脖子，让工作人员用相机为我们留下这温馨感人的瞬间。听照顾它们的工作人员讲：其实野骆驼是会攻击人的，只是他们受伤了以后，在保护局工作人员的精心照料下，于是彼此有了深厚的感情，成了亲密无间的伙伴；等它们伤口完全好了，有了野外生存能力后，我们就会放归自然，还它们向往的生活和空间。这里的工作人员还告诉我：安南坝自然保护区经常出没的野骆驼共有7群，约200峰，约占世界总量的一半，是世界上趋于濒危灭绝的动物之一。由于这里寒流、强降温和霜冻等极端天气的影响，植被覆盖率有所下降，加之土壤碱化、退化及沙化，造成野骆驼食物短缺，野骆驼为了生存开始向有人区迁移，于是野骆驼等珍稀动物便成了任由不法分子宰割的羔羊。 工作人员的一席话在我脑海里情不自禁地回荡成一首凄楚的旋律：“我不是沉默的羔羊，我有话要讲！！！！”，而这受伤的三只幼小野骆驼呢？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说不出！！在这脆弱的自然环境下，面对这大漠精灵哀怨的眼神，后知后觉的人类呀，你看懂吗？我们又该何去何从？思索！求索！！ 4月23日我们从阿克塞工作结束后，一早便来到了与之毗邻的肃北蒙古族自治县，万万没有想到临近中午时分，这里便狂风肆虐，飞沙走石，整个肃北县城瞬间被一片漆黑所笼罩，能见度不足50米，大片的树枝被折断，村民的温室大棚被掀翻……肃北被掩埋成一片悲凉的黄、窒息的黄。即使强沙尘过后，留给我们的依旧是满目疮痍的河西。而随后的新闻中我才知道，这次的沙尘暴突袭了甘肃河西走廊西端的酒泉市多地，敦煌、瓜州、玉门、金塔也都在劫难逃。 敦煌，遥望着因沙尘阻隔而看不过去的敦煌我在想：曾经去过一次的雅丹地貌，这座奇特的城堡，这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杰作，是否在这次沙尘暴中安然无恙呢？心手合一：善哉！善哉！！记得那年走进雅丹地貌时，总惊叹于自然的匠心与睿智，把古丝绸之路上的戈壁荒漠错落有致成童话与梦幻般的世纪经典。生态各异的宏伟地貌群落像宝塔、像麦垛、像宫殿；有昂首远眺的金色孔雀、有展翅欲飞的大漠雄鹰、有乘风破浪的北洋水师；敬畏这极目西域的武士，荡心于婷婷玉立的万千佳丽……然而，然而，当你赏心悦目在这浩然天成的城堡时，是不是会为脚下或不远处的残垣断壁所痛心呢？听导游讲，这些坍塌的自然景观其实就是这茫茫戈壁上长年累月狂风乱作、飞沙走石肆掠的结果，如果再不进行生态保护，也许再过五十年或者一百年，这古丝绸之路上、这世界遗产名录中著名的大漠地质博物馆将不复存在了。呜呼，谁来拯救这大漠旷野下悲壮的风景、人类的遗产！ 5月6日，我们的林业专项资金检查移师到了张掖市高台县，在高台林业局的三楼极目远眺，静躺在茫茫戈壁怀抱中的黑河湿地公园河水逶迤清亮。此刻正是夕阳西垂，清风徐徐似飞天玉手，撩拨得水面波光粼粼，好似宽柔飘逸的绸缎迅速地向远处卷去……在月色来临之际，终留静美！这静静的黑水河，是河西儿女繁衍生息的母亲河，她用甘甜的乳汁滋润着这里的一草一木，让生命得以延续，让自然日渐清新。望着湿地，在我惊叹这自然之神奇之瑰丽而久久不愿醒来之时，身旁的蔺科长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在这浓烈的气息中我终于很揪心地感觉到其间的沧桑。原来，几年前，这片湿地还是高台县的垃圾场，全城的垃圾都倾倒在这里，正巧这里有天然的黑河水经过，于是在垃圾和水的作用下，这里常常臭气熏天，人们望而却步，有限的水资源也都被浪费了。后来政府和林业人下了很大决心，投入了巨大财力和人力，并进行了多年艰苦卓绝的改造，才有了今天如此壮美的自然景观。如今，这片湿地已被国家列为湿地自然保护区，这条清清的黑河被高台人看作生命之河。因为，水对于这里的一切都是弥足珍贵的。蔺科长告诉我，他们这里已经连续二百多天没有有效降雨了，其间唯一的一次人工降雨也只下了一个多小时，真可谓杯水车薪。这就是被他们坚守着的河西！坚守着的高台！！ 给我更多感动的还有这里的林业职工。他们长年累月都是穿着迷彩服和解放鞋上班的，因为随时都在准备着参与野外管护、造林、抚育等工作，和茫茫戈壁相伴，与日月星辉相依，这里的林业人全年有四分之三多的时间都是在野外度过的。高台林业局近年来很少招收到女职工，因为这些从事林业工作的女职工除了周末，根本见不到飘逸的裙摆、可餐的红唇、妩媚的高跟；她们一样巾帼不让须眉，在茫茫戈壁深处播绿、护绿和守绿。她们特有的两件随身物品就是稍加修饰的口罩和头巾（用于遮挡野外工作时戈壁滩上无处不在的风沙），最终成为她们留住美丽青春的最好装备，而这也是我走南闯北见过的最美风景和最美林业人！ 从08年至今，因工作几乎年年都要亲临河西，每次走进这片热土（尽管还有很多的地方还是寸草不生的茫茫戈壁和荒漠）都有不一样的感受：无论是严寒还是酷暑，只要踩在这片土地上，我都会情不自禁地脱掉鞋子和袜子在上面走上很久很久，感知大地的干涸与无助，很亲密的、很无力的爱一次这里的一切；这里的每一株幼苗、这里的每一只蛐蛐、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河西地区的上帝之手和守护之神，他们如数家珍地捍卫着这里的自然风光、人文古迹、民俗风情，不离不弃。 车飞快地奔驰在这绵延的祁连山下，多么希望这浩瀚的雪域、广袤的冰川能再多些、融化的再快些，像母亲一样滋养这襁褓中的石羊河、黑河和疏勒河。让源源不断的河水哺育这里伟大的民族和成群的牛羊，让生命的绿色远离大漠戈壁的混沌和秋黄。如今我走了，但明年的今天我一定还来！河西，我是爱你的呀，爱得有些悲情，爱得不舍，爱得坚定！